狗屁不通生成器

identity missing

【梦】过敏 (上)

沿着绵延的铁网一直走,穿过苍白的太阳在砖石块和荒草间穿梭而形成的丁达尔光束,我最终找到了军区的出口,我们俩的好奇心最终被奖赏以另一侧是一座老旧民宅的半人高的铁丝网空洞。我能感到心脏短促地跳动着带起前胸到后脊一片麻酥酥的震动,像运动员跑步前的准备活动那样,在地上小跳,每一下都踩不到底又急忙奔向下一个波峰,这时候如果把我的心电图缩小了看就是一条近似的直线,颗粒明显地像垫在砂纸上画的,每一笔颤抖都代表心脏连绵的兴奋而急促的小跳中的一个。军训倒是不用小跳,除非被体罚,不过作为女孩子,只要不太过分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在一二三四再来一次的队列练习里划水过整半个月。“有些女同学,我不爱说你,别以为个子矮站在后面我就看不见,你一个女生也自己要点脸。” 说实在的,我不要脸,但我知道你要脸,虽然你要脸的方式很不要脸,但到底给了我不要脸的空间。煎熬就是煎熬,不能因为与不同形式或程度的其他煎熬比较而变成不那么煎熬,虽然那也是煎熬,且随时间膨胀。遗憾的是,我15年来所了解的对付煎熬的方式也不过就只有赶紧投入下一段煎熬这一种,毕竟一个人如果总能吃上不同品种的热乎乎的屎那也是挺值得敬佩的。本着这个原则,逃掉军训溜出军区会不会记档案犯罪上军事法庭之类的想法只在我脑子里跳了一下就被那股闻所未闻的扑鼻香味给吹跑了,不跑等着集合迟到绕大操场在33度的太阳底下跑十圈吗?反正我才15而要脸的人不该对一个小姑娘上纲上线,反正屎之所以香正是因为他是屎。

铁丝网空洞和对面的楼洞贴的太近,那窄缝要想过去恐怕得先把人压成二维。看来想逃出去就只能从这儿钻到那个乌漆麻黑的民宅里再找出路了,就像小时候做的白日梦一样,在拆迁区的楼里探险,爬到楼顶俯瞰整个城市,然后跟着麻雀一齐向下俯冲0.01秒,到这就为止了,我会杀了那只麻雀然后好好地在楼顶坐好着风景,我甚至不会接近栏杆向下看,虽然那样视野更完整,但谁知道栏杆会不会年久失修也退化成没有翅膀的胖麻雀,这样我可以骑在上面我可以蹬他一脚再利用反冲在空中长出翅膀,到这就为止了,我要胆战心惊地爬楼梯倾听身后的每一串脚步然后发现都与我无关,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出门在外你总能发现大家都是要脸的人于是我得以在楼顶吹风,但到这就为止了,我看了裴文菲一眼,没有询问她的意见直接走了进去,这么一来我给了她不受我意志干扰的选择——要不要跟着我——虽然我知道已经走了这么远她不敢一个人回去。她喜欢我的这种“礼貌和体贴”,因为她觉得我们在文化上都是一个社会层级我们甚至一起修了狗屁不通的法语,而她的这种说明书一样直白平面的性子,是让我从被缠上到现在都没有窒息的那个脚下高矮恰到好处地让我踮起脚尖喘息的小板凳,需要说明的是在不能保证板凳被踢倒的同时勒绳也会共鸣地断掉的前提下,不可轻举妄动,我看见她瘦长的影子从墙上斜斜压过来。

这建筑泛着一股老人特有的潮湿酸腐味,墙上糊的涂料被摸多了,黏着厚厚的油垢和水泥地面融为一体,空间倒是宽敞,只是格局还留有上个世纪制式并未统一的痕迹而以现在眼光看上去简陋放旷。一个长方形的大厅,我们站在下方的宽上,对面是一扇上半部分田字型嵌玻璃的木制门,又窄又矮显得小气,不过他们那时候人也是小小的,像奶奶的个子还没我高,管所有超过一米七五的男性和自己的168的女儿统称傻大个,还好她缩在老小区里面不出门,见到的人除了和她一样身材的老邻居就是被送来托管的小孩子,否则她的血压可能要因为觉得自己置身巨人国而吓得飙过150,再往上倒不会了,因为她干脆不会出门。空间左侧的长上架了两排楼梯,宽敞舒展,外侧还有看不出光泽但以其历久而完整猜测应该是金属材质的扶手,边上丝丝缕缕的光线勉强从粘稠的灰尘粒子间挤过来。右侧的墙空空的,向上延伸出去的比期待的远,该空间在长和高上有着和逼仄的宽相悖的大气,虽然现在要穿过表面那层垢才能勉强辨认其往日雄风。我们向前走了两步,在厅里拘谨地绕了一小圈才看到刚才静默地弓腰同我们一排,列在下侧宽上的那一扇门,木门玻璃上贴两个大红字,补习。“进去看看?” 裴文菲两只小臂向前折,难得地手没有形状地架在胯前;我抬手抹掉画到一半的心理建设草图,按下把手推开门。

这样说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只有一半门是被我推开的,然后像拉到了什么引线,门突然后撤,我推了个空,接着从哪晃出来两排亮闪闪的牙,后面还跟了张油渍渍的方脸。短头发,个子不高,像广东来的老板,一套素色布衫小布鞋还要往前走,我赶紧朝后撤了一步,那小短手就借着这点空间背身把门关上了。“您好,您是补习社的?” “对。” 这儿有学校吗就开补习社但也别说没准人家特意来个荒郊野岭方便公立学校教师地下补习?“您这儿有后门能借过一下吗?或者这楼还哪有出口?” 这人出现的有点突然但都撞上了那就问问呗不问一来没法解释为什么推门二来还得提心吊胆继续上楼放轻松新闻之所以是新闻正因为一般人总也遇不上遇上就是旧闻了。

“有,在楼上,这一栋都是补习学校,我带你们过去吧。” 白牙被藏起来了,他绕过我直接往楼梯那走,裴文菲眼睛瞪得大大地看我,嘴角抖动强压着翘起,两个角角中间抻出一条细缝,胸口起伏着把下巴往楼梯那轻快地抬了抬,我也轻快而小幅度地点头回应。那男人身体挺直,四肢看起来很有力,矮小的身材爬楼梯却意外的不显蠢,反而因为一丝不苟的匀速周期运动而有点教官的威仪,这又是另一种滑稽了。他爬的很快,约莫快我们大半截楼梯,裴文菲跟在我身后半步远,他开始讲话了:“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啊?”

“我们过来玩,自行车没气了,来楼里避避太阳,叫了滴滴,十分钟就来了。您呢?开补习社的吗?” 我抢在裴文菲前面接话。

两侧的楼梯到墙根转了个弯汇合在中间。“十分钟啊,就到了,我们去六楼,这补习学校开挺多年了,” 和一楼一样的摆设但二楼光线稍好显得没那么脏。“这楼也挺多年了,当年鬼子盖的。对了,你俩属什么的?这身衣服,文工团放假了?” 他说话的时候没回过头,动作始终节律,每一步一个抬手都是差不多的高度只是手垂下来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别扭。

我稍微放慢了点脚步,伸手握了下裴文菲的手又放开。想太多到最后总会发现其他人的顾虑更多故而自己的顾虑是无用。“属兔的。您管这么大个学校,人多的时候挺忙的吧。” 可姥姥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要和陌生人搭话不要一个人出去玩不要...

他已经到三楼了,我数着,而我们正到二楼半的拐角窗户底下,说是窗户却什么也看不见还比不上锈了的镜子况且我还只敢眼珠子溜到最侧瞟一眼。“还行吧,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管,再说学生来这也就是混。” 

他上四楼了,我没接话因为没想好怎么接,所幸他也没再张嘴。光线似乎是越往上越好的,楼里瞧着也干净点,迎着光我甚至能看清他的手毛,又黑又粗边缘闪着金色在指节上支棱着。他的手指根部微向外张,二三关节又朝内扣像刚进来时裴文菲架在胯前的手,像准备要抓什么东西。他没有回过头。

五楼的右侧宽上突兀出现了一大块红。一个锈地红中泛绿的铁皮箱子,上面用饱和明亮的大红颜料写着“消防”二字,下半部分似乎因为颜料不足而留下了丝丝缕缕的刷痕,笔画尾部饱和度降低揉进了铁锈里。箱子上面竖一把红艳艳的大斧头——要说在哪见过类似的就是小红帽里砍树那把——红地让人怀疑是不是他贪了铁皮箱上那点色素。补习社老板从楼梯左侧斜穿到右侧,手僵硬地蜷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把大斧子走到面前站定,然后脚下一跺头发带着手指尖向上窜——他对着那片刺眼的红立正转了个军训式直角弯——右脚跟为轴左脚尖点地上半身相对静止绝对运动头发甩出的弧线迎上从模糊窗户里钻进来经由粘稠空气层层扭曲的黄色日光而泛出绿光晕像刚从泥地里爬出来的解放帽在发现那颗掉落的星星后步调平稳头也不回地转身上了右侧楼梯。我侧头看了裴文菲一眼脚步放地更慢,我能感觉到缠绕的神经竭力绷紧而揪痛可还没爬上五层半。我抻脖子看见他过去打开了六层尽头的木门用脸贴着玻璃,我继续往上走,把裴文菲的手勾过来,我看见他把一块楔子踢到门底下。就是现在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对付煎熬你只能赶紧投入下一个煎熬里15岁的未成年女性可以不要脸要脸的人不该对我...

我拉着裴文菲向下俯冲她的手跟她个子一样大胆子倒比猫还小但毕竟没有叫出来人在危难关头总该听直觉的话变聪明点。我们向下俯冲,身后的脚步声裴文菲的喘息声我的心跳如果有的话此刻都混杂成一片白光从地上来回弹射我什么也听不见他们在地上滚动脚下是干净的饱和的灰尘粒子汇成的银河砸在我的视网膜上我向下滚动我快速思考可我什么也想不到思维粒子被加热无规则运动撞在心脏隔膜上绽一片血花连成线吊在眼前我跳起来我向下俯冲我吊在了上面到这就为止了,一切都拍到地上灰飞烟灭而我轻盈地回到五楼站好我的手上拿着小红帽的斧子我就是那种不要脸的女孩只不过大灰狼是要脸的男人们想象的产物而我不需要。

过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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